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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46章
      酒店毗邻大学,可以猜到都是为了艺考方便,哪怕近期这里会热销到价格翻倍。
      他很清楚出席各种场合的穿着要求,去颁奖时能穿得雅致得体,和朋友聚会时能清爽随性。
      但是,一个人该穿什么衣服,去见他另组家庭的父亲,以及有一半血缘的妹妹?
      周筑选了件洗的有些褪色的t恤,简单搭了件牛仔裤。
      然后独自乘车去了餐厅前,一眼看见卡座里光彩照人的房思蕊,以及局促搓手的父亲。
      房思蕊今年十六,虽然还在读高中,但已经可以看出打扮的精致用心。
      珍珠耳坠圆润饱满,绝不是小地摊的便宜货。
      手环是成串的潘多拉,哪怕那玩意贵到匪夷所思,但一样串满了她喜欢的零碎珠饰。
      她像自幼便被呵护照顾的贵族猫,每一根毛发都被养得顺滑发光。
      他坐在他们对侧的时候,留神看了一眼久未谋面的父亲。
      老工装,褪色到颜色斑驳。集市里买的旧裤子,布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的款式。
      至此便已经可以看出这个人在新家庭里的处境。
      周江华不太自然地打了个招呼,示意女儿喊人。
      “哥。”房思蕊娇滴滴地喊他:“爸说你在上海人脉很广,那你认识传媒大学或者电影学院的教授吗?”
      周筑短暂否认。
      “不认识。”
      房思蕊失望地噢了一声,借着用手机点菜的契机不再理睬他。
      接下来的一顿饭吃得循规蹈矩,像极了什么远方亲戚之间的应酬。
      周江华一直想和他说点什么,从上海的天气聊到那一筐酸到极点的青杏子,饭都吃到一半才想起来问他的腿。
      “已经快好了,不重要。”周筑说。
      周江华张嘴想再关心几句,他看了一眼边吃饭边玩手机的女儿,又看向周筑,有种进退维谷的惶然。
      等这顿饭吃完,他坚持送他到楼下。
      房思蕊一直坐在副驾驶,打量着破旧的老小区:“上海租房子很贵吧?”
      “我暂时住在朋友这。”周筑平淡地说:“走路不方便,上班蹭他的车。”
      “喔,那边有辆很牛逼的车,”房思蕊突然探头往外看:“我在小红书上看到过!”
      她原本像糖葫芦串那样卡在窗口,突然整个人方向随着视线一起改变,连后背都透露出惊讶的情绪。
      傅冬川半插着兜站在缓速驶来的出租车旁,侧头说:“嗨?”
      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,周筑只觉得面前这个人会变魔法。
      那个年轻气盛的继妹被傅冬川的朋友带去参观上海的艺术院校,而他和父亲则被请去附近的茶室,包厢里隐隐听得到评弹,又会喧闹到影响对话。
      支支吾吾的周江华在面对另一个年轻人时,突然变得能言善道很多,渐渐露出自然的笑容。
      周筑全程捧着一盏温热的红茶,半靠着傅冬川听他们聊天。
      男人聊天时不疾不徐,会对任何类型的客人抛出他们能完美接住的话题,并让对方引以为傲。
      周江华刚开始对人都很拘谨,没过两盏茶的功夫话匣子彻底打开了,开始讲周筑小时候的事,还请傅冬川以后出差去他们家乡,一定留下来喝喝他们那特产的茶。
      直到离别时间,周筑被父亲用力拍拍肩,还算融洽地互相道别。
      目送周江华坐车离开时,周筑倚着拐杖看傅冬川。
      “你怎么想到要这样做的?”
      “让我解释一下。”
      傅冬川扶着他晒太阳散步,慢慢地说:“昨天晚上,我的一个房客在刷牙。”
      周筑瞥向他。
      “我下属的下属,我的房客,或者说,”傅冬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:“我的暗恋对象,在刷牙。”
      “嗯哼?”
      “他不知道他刷牙的样子很脆弱。”
      傅冬川那天晚上煮了一锅两人份的饺子,目送他一言不发的吃完,去沙发剪了一晚上的视频,然后去刷牙。
      青年站立不稳,大半重量压在洗手台上,露出苍白又修长的脖颈。
      他因为病气显得更瘦削,腰线若隐若现,即使穿着睡衣也能让男人回忆起搂抱时的手感。
      而隔着镜子,脆弱感欲盖弥彰。
      像是有太多负重压在胸口,让这个人喘不过气。
      是疲惫的,无所凭依的,受折的样子。
      傅冬川远远地看着,连呼吸也放轻了些。
      他会心疼他,并且在只言片语里已经大致了解他痛苦痕迹的脉络。
      同时又可耻地因此更加有狩猎欲。
      周筑转身看他,有点想笑,又鼻子酸酸的,有点扛不住。
      “你当时怎么想?”
      傅冬川耸了下肩。
      “我当时想,他那个样子看着真需要一个抱抱,以及让我特别想上他。”
      周筑大笑出声:“我姑且当作赞美。”
      他们本来想在楼下逛一会儿就上去,但周筑此刻像是突然想开了什么,给他发了个定位。
      “东川,我们去个地方。”
      傅冬川不假思索地答应了,又抬头看他。
      周筑考虑道:“你要是有事,我们改天再去。”
      “不是,”男人含着笑:“你叫我东川的话,我该叫你什么?”
      “筑筑?小筑?”
      青年抿着唇,罕见地显出羞赧。
      “我小名叫小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