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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异类(nph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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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24.数数杏仁
      沉纪辞回国的一月前感冒了。
      他咳嗽咳得很厉害,为了不影响工作,除了止咳药,还根据沉女士的指示买了苦杏仁来止咳。
      于是他完成工作从实验室回到寝室后的休息时间里多了一项吃“药”任务。
      炮制后的苦杏仁并不苦。
      他咳嗽的时候数出几粒,停了咳嗽就吃掉他数出的数量。
      渐渐地咳嗽止住了,感冒好全了。
      但苦杏仁还剩一罐。
      离计划中的归国时间越近,焦虑积得越深,如同他一粒粒数出后堆成小山包的苦杏仁。
      他担心的东西太多了。
      小悦现在愿意听他解释吗?她是否还记得他?她过得还好吗?自从两年前他偷偷回国参加她爸爸的葬礼后,他就没有再回去了。
      他只敢从共同认识的人那里得知她的生活。
      每当他想这些关于柳悦的问题,他就会一粒粒地数出杏仁。
      在归国的最后一晚,他将早在两年前就准备好的求婚戒指、与她的合照、以及她送给自己的礼物装入行李箱,像当初离开时那样,走得干净,回来得也干净。
      一切如计划进行。
      见到阿姨,见到柳悦,运气很好地进入她家,窥见自己缺席后,她的生活一角。
      沉纪辞自以为还能像多年前那般,为她收拾房间后平静地离去。
      但他很快发现他做不到。
      他见到柳悦后,就想离她更近一点。
      他想,小悦不喜欢他,小悦讨厌他,比叁年前还讨厌他。
      沉纪辞堆起的杏仁被她用手指轻轻一戳就倒了。
      “你看看我好不好?”
      沉纪辞跪在地上,视线投向缩成一团的柳悦,拳头攥得很紧,被他多次抠破流血的红痣就在青白色的皮肤上不停晃。
      他吓到她了,他刚刚不该试图留下来。
      他说对不起,他说他马上走。
      而在他起身前,柳悦叫住了他,随之而来的是扇在脸颊上的一巴掌。
      柳悦的手在抖,泪水在淌。
      沉纪辞觉得胸口很闷,她好可怜。
      他突然很想吻她的手指。
      柳悦的愤怒在刚刚的巴掌下消散掉了些许。
      她捂着嘴,说:“你为什么不死在国外?见到你就觉得好恶心……”
      甚至觉得好可怕。
      长期蹲实验室的人肤色很白,对比下,他脸上的掌印很红,那巴掌似乎很重。
      可他听了柳悦的话才觉得疼。
      “对不起……”
      沉纪辞低着头,扣起来手上那粒红痣。
      柳悦说完刚刚的话,对他的厌恶后追着更强的自我厌恶。
      她揉掉眼泪,突然想弄清楚一切,然后就把他远远赶出自己的生活。
      “你来见我是为了炫耀你过得好吗?还是说你想报复我?报复我之前逼你做了那些事?”
      沉纪辞手上的那块皮肤显然有些抓破,他那粒痣的边缘在流血。
      “不是炫耀,也不是报复。”他说。
      柳悦注视着他,那样漂亮的她眼神眼神毫不掩饰的厌恶。
      他停下自伤行为,将手指探入了口袋。
      最后拿出个戒指盒。
      他没有打开戒指盒,只是做出一个递出的动作。
      “这才是我的目的。“
      他的呼吸变轻了,好像自己拿着的是什么无价之宝。
      柳悦不耐烦地接了戒指盒。
      她在想他往里面放了什么。
      总该不会是枚戒指。
      可是那枚戒指出现在眼前,红宝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,她愣住了。
      沉纪辞惯常冷淡平静的眼睛里出现了落寞。
      就好似他知道柳悦的答案。
      “小悦,你不喜欢的话可以丢掉。”
      沉纪辞轻描淡写地给自己培养了近一年的宝石下了判决书。
      柳悦抓着那枚戒指,突然觉得现在发生的事情很荒诞。
      “你的目的是给我送枚戒指?”
      柳悦想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沉纪辞,也不明白这枚戒指的意义,她把戒指丢给了他,说:“我不需要。”
      沉纪辞知道她会给出的答案,但是存在于他生命中的很重要的属性,他的那股偏执展现了出来。
      沉纪辞单膝下跪,捧着那枚已经被她拒绝过一次的戒指,说:“小悦,我们结婚好不好?”
      他重视过程,可是面对她就会丧失规划过程的耐心。
      柳悦想要退后几步,沉纪辞这个人从来不按照她预想中的行动。
      她心里有个猜想,好像叁年前就存在了。
      沉纪辞喜欢她。
      柳悦不懂,她蹙着眉,咬住了粉嫩的下唇,哭过的那双眼睛仍有些红,透着种娇气的可怜。
      不管她做出什么表情来,她总是漂亮。
      沉纪辞看着她,听到她问:“为什么?”
      柳悦本想离他远些,身体却靠近了他,她先推开戒指,然后揪住了他的耳朵,盯紧他的脸。
      她想,沉纪辞和他们其实是一类人,脸长得不错,脑子弥补了出身的不足,再过个几年马上也会成为他们之一,甚至胜他们一筹。
      都是被偏爱的,被命运垂青的人。
      她和他们不一样,她在哪里都像异类。
      沉纪辞感受到她指尖触上自己的耳朵,呼吸微滞,忍着蹭她手心的欲望,吐露心声般:“这样我就能保护你。”
      柳悦意识到他知道了,知道殷持玉他们,也知道最不堪的她。
      她的手离开了沉纪辞的脸颊,向后退了退离他几步远。
      “你走吧,我不需要。”
      沉纪辞因她突然冰冷的视线和脸颊上走失的温暖弄得有些无措,所以他站了起来,离开了。
      只余一人的家并未让柳悦放松,为了找事做转移注意力,她翻出来了将要合作的导演的作品。
      这个系列电影的主要标签是古装和权谋,其实看到目前结束的那部,已经可以算是看到结局了。
      但它的反响非常不错,所以千呼万唤出来了即将拍摄的被称为最后一部的续集电影。
      前面有整整五部,一部两个多小时,她从晚上看到太阳东升。
      电影结束了,她关掉电视,整夜没睡的她没有丝毫困意,只觉得有些饿。
      点的早餐送到后,柳悦还没开门就撇到了放在鞋柜上的戒指盒。
      戒指上的鸽血红宝石经过精细加工,看上去美丽又昂贵,花费了不少时间和金钱。
      柳悦的手比脑子更快,她嫌恶心,将戒指连同盒子一起丢了。
      可烦躁并没有随着它们消失。
      巨大的沮丧席卷而来,其实接受他也不错是吗?
      他看上去真的喜欢她,也负担得起天价医疗费,甚至能让她免受那群人的折磨。
      这个选择还不够好吗?
      她问自己。
      二十岁就已经做出不凡成就的天才,知根知底的幼时玩伴,同居炮友期间也没有什么不愉快。
      可柳悦想到自己和沉纪辞在一起后的生活,糟糕的负面情绪笼罩了她。
      手机的来电铃声使她回神,接通后听到昨晚的声音:“小悦,阿姨说想要我们联络好感情,就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了,我们重新认识好不好……”
      刚刚还在考虑要不要把他当作身栖地的柳悦感觉到做梦的不真实感。
      她幻听了,听到一个自己在说话:“他走一次就会走第二次第叁次,你真的值得他留下吗?”
      你没留下爸爸,很快就要留不下妈妈,你能留下谁呢?
      她的恐惧外化时常表现出愤怒,把指甲掐进掌肉,语气很冰冷地刺向屏幕对面的人:“你觉得你能做我的救世主?”
      她真的会想,他还不如再也不回来。
      “小悦…”
      柳悦能够听出他声音中哀求的意味,但她依旧说:“我说过了,我不需要,不需要你,不需要沉纪辞。”
      他们陷入死般沉寂。
      柳悦打算挂电话。
      她知道妈妈有让她和沉纪辞交好的意思。
      而她不愿意。
      挂断前她听到他极轻的一句话:“可我需要你,需要柳悦。”
      他需要她,所以会压榨自己的时间迫切想做出什么成果只为更早回国。
      沉纪辞想像数杏仁时那样耐心地重新走近柳悦,可如果他真的有那样的耐心,就不会在收拾行李回国的时候,把戒指一直贴身放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