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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我把明月画心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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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44章
      家国大义又如何?他要手刃了那在京梁享清福的傅大将军,为含冤而死的三千多将士们报仇。
      他本想让傅徵的死轰轰烈烈,可最终却决定,他要让这人死在暖榻上,死得不知所以,死得寿终正寝。
      然而,他所有的精心谋划都被傅徵看在了眼里,他所看重的一切都在瞬间变得不值一提。
      “当啷”一声,楚天鹰抽刀出鞘,刀尖直指眼前人。
      暖阁中,打满了一壶酒的祁禛之踟蹰不动,他在门前踱步,心里好似有个烧火的炉子在炙烤,让人煎熬得左右为难。
      他怎么就当真了呢?祁禛之反复问自己。
      那人看起来并不激灵,有时脑中缺根筋,有时想法又转得飞快,似乎很傻,但似乎也聪明绝顶。
      他会看不出自己只是在信口胡诌,哄他开心吗?祁禛之琢磨道,还是说,这人并不在乎,他喜欢了就是喜欢了,管他是京梁的祁二郎,还是谁家的阿猫阿狗?
      但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?祁禛之思来想去,自觉自己并不可爱。
      真是恼人,虱多不痒,债多不愁,风流债欠了一箩筐的纨绔公子哥长吁短叹,认为被桐香坊的花魁丢了一身帕子都不如一个傅小五恼人。
      正在祁二郎自我反思那姓傅的到底喜欢他什么,自己要不要抓紧时间改正优点时,杭六杭七那两尊罗刹大马金刀地跨进了暖阁。
      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杭七先是看到了祁禛之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,随后又看到了他手上拎的酒壶。
      “姓祁的!”杭七顿时尖声大叫,“谁让你喝我的酒了?”
      祁禛之立刻出卖傅徵:“是你家主上让我来打的酒,跟我没关系!”
      “你说什么?”杭七继续尖声大叫,“我家……主上!”
      祁禛之出卖得相当彻底,他一指后院:“就在那边喝风,你们赶紧把他带回去。”
      “他在后院?”一听这话,杭六瞬间变了脸色。
      祁禛之觉出了不对:“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”
      杭六来不及多言,转身就走,杭七则抬手甩给了他一片纸:“这是在楚天鹰房里搜出来的。”
      祁禛之七手八脚地接住那片轻飘飘的纸,只见纸上用朱砂笔写满了一个字:傅。
      扭曲的恨意伴随着那刺目又诡异的颜色浸透纸背,砸在了祁禛之眼中。
      “赵骑督刚刚传来话,说那姓楚的没有出城。”杭七面色冷若冰霜,“若是他没出城,此时……”
      此时,想必就在这座宅子中。
      “老楚,把刀放下吧。”傅徵叹了口气,“今日太晚,怕是出不了城了,明日一早你就走,不然,若是被老六老七瞧见了……”
      “瞧见又如何?”楚天鹰恨声道,“等他们瞧见我时,你已经死了,我的愿望也了了。”
      “把愿望寄托在杀了我上,怪不值的。”傅徵淡淡道,“拿走我这条贱命有什么用呢?九重狱都未必愿意收。”
      “拿了你的命,告慰枉死的弟兄们!”楚天鹰咬牙切齿道,“我大兴的大司马能死在我手上,也算我三生有幸!”
      “大司马,”傅徵笑了,“大司马也不过是一个虚名,我就是天奎城北屠户家里的小儿子罢了,死就死了,跟死了头猪没什么区别。”
      “是吗?”楚天鹰阴恻恻道,“你这么说,对得起孟老帅对你的栽培吗?他可是你的师父!”
      傅徵原本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,他静静地看着楚天鹰,不说话了。
      “孟老帅待你如亲生儿子一样,他却因你死在了饮冰峡中。你知道,他的死状有多惨吗?”楚天鹰牙关咯吱作响,手中的刀也不住颤抖。
      “我知道,可是,你杀了我,不论是我师父,还是你儿子都无法复生。所以,我的死又有什么用呢?”傅徵语气平缓,“你可能不知道,去年刚回天奎时,我去了一趟饮冰峡,在饮冰峡的峡口,我捡到了一些东西。”
      楚天鹰的刀尖抖了抖。
      “里面有条蹀躞,上面绣着一个‘楚’字。那是四象营士兵的制式蹀躞,和你送给李护院的一模一样。”傅徵声音轻和,“见到你后,一直想给你,可惜没有机会。不如,你先把刀放下,随我上暖阁,我拿给你。”
      “胡说!”楚天鹰终于忍不住吼道,“等我上了暖阁,杭六杭七就会杀了我!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按的是什么心吗?”
      “老楚……”
      “把刀放下!”就在傅徵开口的同一时间,两声锐鸣自他身后打来。
      千金线的寒光于楚天鹰眼中一闪而过,来不及了,他动手了。
      “慢着,先别……”毫无察觉的傅徵似乎是想要制止杭六杭七那不分青红皂白的格杀。
      他转过身,稍稍抬起了一只手,带动无数发丝在后飘扬。
      然后,只听“刺啦”一声,利器穿透皮肉,划过骨骼,刀尖从傅徵胸口探出,粘稠的鲜血在雪地上落下了一串不详的猩红。
      “不要!”祁禛之后知后觉地叫道。
      第18章 是我唐突了
      被长刀穿胸而过是什么感觉?
      祁禛之不知道,他受过最重的伤,也不过是十岁那年上树追猫不小心摔断了腿,在床上哼哼唧唧地躺了三个月。
      因而当他接住那人倒下的身体时,脑中回想起的竟是十岁的自己坐在树下嚎啕大哭的样子。大的孩子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,身边围着祁家的仆妇。萧夫人和白娘也哭得惊天动地,好像受伤的不是祁二郎,而是她们一样。